谢长明倒是奇怪,问她为什么不自己去请。
阮流霞道:“盛流玉之名声全书院人尽皆知,我是没把握请来的。你和他一同出门找药,想必很有些交情,若你都请不来,我也不必去了。”
说得也没错。
若是阮流霞去,必然是请不来小长明鸟的,那小东西像是对人过敏,不大愿意来这些热闹场合。
可谢长明没直接推拒了,还是准备去问问。
盛流玉是在中午来的。他倚在门框上,乌黑长发披散而下,头戴白玉簪,换了新衣裳,雪白的内衬,外罩一层金色纱衣,很明亮的颜色,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活泼了许多,倒是符合他现在的年纪。
谢长明问:“今日怎么换了衣服?”
盛流玉走进屋内,漫不经心道:“总穿绿色,有些腻了。”
谢长明知道,他一贯是十分爱俏的小鸟。从前尾羽不够,用别的鸟的羽毛装饰尾巴,也要换上许多种。现在化成人形,自然也要如此。从前他是小聋瞎,难得睁眼一次,素日里见不着自己穿了什么,衣裳的颜色样式也就不必在意,可如今眼睛好了,便要讲究起打扮了。
只是这身衣服也不知道是谁选的,实在过于挑人。若是旁人来穿,大概会是一团行走的光球,可穿在盛流玉身上,则显出他身形挺拔,衬得他眉如远山,嘴唇一点朱红,容姿高贵秀美。
他走到谢长明身边,道:“怎么了?我挑的。”
谢长明哄他:“很合适,你穿着才好看。”
盛流玉闻言笑了笑,很理所当然的样子。
谢长明又问:“对了,阮流霞要请我们去仙归阁吃饭,你要去吗?”
盛流玉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,对朗月院里的几人都很熟悉,也不似对生人一般过敏,轻声道:“和你一起去。”
到了酉时,朗月院的几人都往仙归阁赶去,聚在小亭子中。
此时正值黄昏,下着小雪,亭子前寒江上独立几只仙鹭,有人穿着蓑衣,凿冰钓鱼,很有些闲趣。
陈意白来得早,看到谢长明和盛流玉一起来,吓了一跳,偷偷摸摸和丛元讲话,大抵是猜测神鸟为什么忽然纡尊降贵,与他们这些他从来不搭理的凡人来往了。
丛元倒并不惊讶,他自认为知道得远比陈意白要多,并严格保守秘密。
阮流霞领着周小罗,是在最后到的。周小罗经历了一场大劫,脸色还有些苍白,她被阮流霞裹得严严实实,里面穿夹袄,外面罩皮草,坐在石凳上,几乎成了个球。
陈意白话多,很自来熟,嘴又有几分贱,不多一会儿,就忍不住和盛流玉搭话。
他问道:“盛公子,前些年你还在修闭口禅,现在不修了吗?”
语气中很有些愤愤不平,似乎还记恨着盛流玉三年前不搭理他的往事。
盛流玉看了陈意白一眼,记起从前与他仇怨颇深,不过是因为自己宽容大量才谅解了他,心平气和道:“不过是闭口禅,几年便可修好了。”
又补了一句:“若是你,大约要闭嘴几十年。”
陈意白:“……”
陈意白意识到,即使他不顾及盛流玉的神鸟身份,很可能也说不过他。
岂有此理?!
谢长明听他们俩说话,毫不掩饰地拉偏架,对陈意白道:“话这么多,是该修闭口禅了。”
陈意白:“……”
同住三年,好歹也该有点舍友情吧?谢长明果然是铁石心肠。
他们才坐定,仙归阁的人先送了冷酒上来。
陈意白拿起酒壶,替大家斟酒。
盛流玉不动声色地将杯子推了出来,意思是他也要喝。
谢长明道:“他还小。”
所以不能喝。
陈意白瞥了盛流玉一眼,觉得他正值青春年少,并不很小,早过了不能饮酒的年纪。
但谢长明说小就小吧,人家神鸟都没有反抗,陈意白自然是迅速地屈服,跳过盛流玉的杯子。
有人又来送温酒,谢长明问:“有果子榨成的汁水吗?”
来人愣了一下,他在这里做工赚灵石,接待过许多客人。这年头,连仙子们喝的都是甜酿的果酒,没有喝果汁的道理。
但客人的要求,总是要满足的。他立刻道:“虽然没有,但可以用果子现榨,请稍等片刻。”
谢长明嫌他们这儿的果子不好,从芥子中拿出自己种的,让他们榨好了拿上来。
陈意白默默地看着,总觉得若是要抱大腿,谢长明未免殷勤过头了,何况谢长明本身不是这种性格。
他们同住三年,也在一起吃过不少顿饭。有次他从饭中吃出沙子,本想找厨子算账,谢长明悠闲地说,算了罢,你是土灵根,吃些沙子,也算是合道了。
所以,这又是为何呢?
陈意白抿了口酒,百思不得其解。
谢长明正等着他们拿果汁来,却看到半空中盘旋着一只纸燕,轻飘飘地落